周宸倒打一耙，周荣指责道：“当着全天下的面弄虚作假糊弄父皇，三弟你还有理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觉得大哥在场上过分托大，若是因为此事损伤了朝廷的体面，不知道大哥打算如何收场？”
外间吵嚷不休，里间皇后的表情也很精彩。
贤妃笑道：“这次比试不过是小试牛刀，宸王殿下就不敢正面应对，以后其他事情上不知道会不会退缩。
依妾身看来，这已经不是弄虚作假的问题了，是原则问题。
”
只差指着皇后的鼻子指责周宸没有担当，遇事退缩了。
皇后哪怕明知道自家理亏，也只能替自家人说话。
“为君者不一定要有才华，宸儿说得对，善于用人比亲力亲为更重要。
”
贤妃不咸不淡地轻笑两声，让皇后觉得面上无光。
里外都是周荣跟周宸之间的争执，沈茉冉趁着大家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埋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却没想到有人一直盯着她，沈明姝看过来，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
“荣王殿下跟宸王殿下闹成这样，没想到最后却是湛王殿下深藏不露拔得头筹，将风头都出尽了，看来湛王殿下的身子骨硬朗着呢，这是好事儿，姐姐，恭喜！”
她的话将大家的视线吸引过来，沈明姝举起酒杯敬酒，沈茉冉停下吃菜的动作，身边的丫鬟替她斟酒。
“不是我家殿下厉害，是殿下小时候没生病前，跟着护国公练习过骑射，哪怕殿下病着，骑射的功夫倒也不曾落下……多谢妹妹。
”
她落落大方地将酒喝了，沈明姝一脸不太情愿地喝完酒，放下酒杯就不搭理她了。
其他人琢磨着她的话，周湛从小就跟护国公府亲近，这么多年骑射功夫不曾落下，暗指护国公这么多年虽然在西北，但是对他也很重视。
她在传递一个消息，周湛背后有护国公。
就算要踩湛王府，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沈明姝明显没有听懂，但是其他人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现在把周湛逼得另起炉灶，对他们不是好事。
“我就说七弟是个有福气的，自从娶了弟妹之后，七弟的身子看着一天天好起来，的确值得恭喜！”
荣王妃举杯道，“我也来凑个热闹，敬弟妹一杯。
”
沈茉冉笑得腼腆。
“跟大嫂喝完这一杯我可不敢再喝了，这酒烈性，才一杯下肚就觉得头晕，要是多喝几杯，下午的热闹我可就看不成了！”
皇后给伯宛清使眼色，她也端起酒杯。
“那我也一起敬弟妹吧。
”
其他人跟风敬酒，沈茉冉再次成为中心。
沈明姝心中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沈茉冉嫁了个病秧子，大家还这么捧着她，也不明白她跟沈茉冉明明出身一样，身份也一样，但是大家都喜欢沈茉冉，对她就是冷脸。
她坐着没动，其他人也没有人理她。
沈茉冉两颊酡红，心里感慨万千，上辈子身份这么尴尬的是她，在外面承受着压力，回去之后还要替周裕谋划，替他拉拢底下的官员，沈明姝在相府享受着沈案兴的庇佑以及周裕的宠爱……等她帮周裕出头之后，又来窃取她的劳动果实，以为她付出的只是多陪了周裕几年吗……如今正好让她尝尝其中的滋味！外间周荣与周宸说话夹枪带棒，曜帝怒摔了筷子，呵斥道：“等今日过后，你们都进宫跪着，去祖宗的祠堂里面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外间立刻鸦雀无声，魏赫言帮曜帝重新换了筷子，但是他已经没有胃口了，起身说道：“朕怎么生了你们这几个逆子！”
曜帝咳嗽起来，目光在儿子们身上扫视一圈，落在周湛身上。
从头到尾，周湛都乖乖地坐在最末尾，目光中尽是担忧。
他开口吩咐道：“赫言，去里面叫上嘉嫔，陪朕上城楼走走。
”
魏赫言应了一声，进去叫了嘉嫔出来。
周荣几个赶忙起身准备跟上，被他开口喝止。
“你们别跟着，朕想清净清净。
”
司一珞简单用完午膳之后在门口候着，曜帝要上城楼，她立刻招来人手护卫。
今天的天气阴沉着似乎要下雨，城楼上风很大。
江芸让婢女准备了披风，帮曜帝系上。
面前女子柔顺的模样像极了嘉妃当年，曜帝一恍惚，脱口问道：“你冷不冷？”
江芸一愣，抬眸对上曜帝的眼睛，又急忙移开。
曜帝时常对着她流露出这种不属于她的温情。
若是没有沈茉冉解惑，她会以为曜帝是喜欢她。
后来才明白，当今天子，只是通过她来追忆故人。
而她在青楼之中见惯了风雨，进宫之前，还狠狠地淋了一场雨，对感情一事看得十分透彻。
心里不抱期望，才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妾身不冷，妾身扶着您吧。
”
从城楼上往远处眺望，能看到很远处的山，和天上盘旋归巢的飞鸟。
当年嘉妃也曾陪着他在城楼上指点江山，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对未来也是同样迷茫……周湛的眉眼越看越像嘉妃，但是自从嘉嫔进宫之后，外人从来没有在他跟前说过周湛跟嘉嫔长得像。
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时，他也觉得两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周湛反而更像他一点……难道是他弄错了？江芸从来没有见过三军演练的场面，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见曜帝面上笼罩着一层阴影，便开口问道：“皇上，我大周朝的军队气势恢宏，有他们护佑着天下，护佑着盛京城，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怎么瞧着您不高兴？”
她的单纯让曜帝放松，将她的手放进手心，牵着往前走。
“朕是一国之君，但朕还是一个父亲，除了操心天下的事情之外，还要操心子孙。
”
“朕会老的，想从皇子之中挑选一个继承人，但是朕却很为难。
”
曜帝是人，也有倾诉的欲望，只是他是帝王，不会让人轻易看出他的喜怒。
今天他心中感慨，又恰好是江芸陪在他身旁，心中一放松，便想跟她说说心里话。
“大周朝一直有嫡长制度，老百姓家中的财产田地族谱，大多是交给嫡长子继承。
但是朕的嫡子不长，长子非嫡。
”
“选长子继承江山，压制不住嫡子外家，选嫡子继承，朕又怕他跟外家过于亲厚，外戚当权，于朝于民都是灾难。
”
“一旦朕选了嫡子，其他儿子势必也要来争一争。
到时候一旦因为党争引起政变，朕就是罪人！”
他说这些江芸似懂非懂。
“皇上，那您就从所有皇子之间选一个出身既高贵，品行又出众的皇子不就行了？”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跪下请罪道，“皇上，妾身就是胡说八道，不是要干涉朝政，求皇上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