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咔嚓!”
一道惊雷,突然劈断了旁边的大树,树干砸下来,将沈玉从昏沉中惊醒,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沙哑道,“二哥,几时了?”
双腿已经跪到麻木,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
沈洛沉沉道,“快寅时了。”
沈玉扭转酸痛肿胀的脖子,看向辞风院内,心头沉甸甸的。
前世,众太医会诊,最后依旧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二哥没办法,才以命担保,用了虎狼之药唤醒了战云枭,但战云枭醒来时,也已经是第九天了。
二哥因此名声大噪,成了太医院最有才华最年轻的名医,但同时也遭到了各方排挤,最后被她牵连,反倒加速了他坠落的速度,
想到这里,沈玉满怀愧疚。
只不过,雪叟的医术应该远在二哥之上,就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醒来?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他醒来?
一旁,沈缙皱眉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她这个样子,又像是在乎极了战云枭,可她之前不是天天嚷着要退婚,甚至还把屋里的东西都打砸了么?
现在又......
想问她是否回心转意,又觉得时机不对。
这时,白七匆匆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沈玉脸上,变得异常复杂,道:“王爷说要见你。”
他的心里闷得难受。
眼前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却心肠歹毒,又对自家王爷讨厌到了骨子里,偏偏王爷自己却放不下,昏睡七天好不容易睁眼捡回一条命,第一句话不是找沈家算账,居然是想见她?
她有什么好?
沈玉明白白七这个眼神。
除了战云枭对她一腔执念之外,其余人都觉得她给战云枭提鞋都是不配的,她自己也搞不懂战云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现在他醒了!
沈玉眼眶一热,眼泪不由涌了出来,身体里仿佛又被注入了些许力量,忙问,“他怎么样?雪叟怎么说的?”
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眼前突然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终究她的身体,也要被熬垮了。
眩晕当中,她努力咬了咬舌头,等稳住身子,才看到沈洛扶着她眉心紧皱,“既然他醒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说着,看向白七。
白七眉心微微一皱,看了眼辞风院,“怕是长公主不允。”
“我没事,我想见他。”
沈玉截断了两人,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想看到他!看到他还没瞎的样子,看到他还活着的样子!
沈洛和白七两人都有些错愕。
沈缙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便先进屋去吧,看情况再说。”
沈玉强撑着进了辞风院,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一样,一脚深一脚浅迫不及待。
白七翻白眼,没好气道:“沈三姑娘又何必惺惺作态,还是慢点走吧,万一伤到了自己,王爷还得怪我照顾不周。”
沈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好心,只是以之前她对他们主仆两人的态度,白七很难好好说话。
很快到了屋檐下。
门开着。
里面烛光昏黄。
长公主就那样四平八稳坐在正前方的八仙椅上,手上捏着一串佛珠,眼睛里隐藏的杀意却沉沉浮浮,一双瞳孔紧盯着她。
要是之前她是暴怒的,那现在的她就是暴风雨之前压抑的宁静,下一次来临只会更加凶猛可怕。
沈玉知道她恨她。
恨不得她死。
因为她对战云枭的嫌弃、侮辱和算计。
也因为战云枭总是维护她,为了她总是驳长公主的面子,让长公主下不来台,觉得儿子被她蛊惑抢走了,和她这个当娘的越来越不亲。
前世,长公主也是三番四次想要对她下手。
什么一丈红、五十大板、当场拔剑、掌掴一百这样的命令都下过,但每次都被战云枭阻止。而她自己,则因为长公主的蛮横越发讨厌王府,当战云枭帮忙的时候,更觉得他是惺惺作态,和他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恶心得很。
现在,才隐约明白过来。
这对母子原本就不和,长公主连战云枭都不待见,又怎么会待见战云枭喜欢的她呢?
不过长公主的态度不重要,毕竟往后她是和战云枭一起生活。
只要战云枭对自己好,就够了。
沈玉回神,朝着长公主行礼,“请问长公主,臣女可以进来了吗?”
长公主闻言,猛地双拳紧握,脸颊气得颤抖。
玉竹见状,赶忙道,“进来吧,王爷正等你呢。”
如果不是战云枭太在乎沈玉,长公主恨不得杀了她,还进来?
沈玉知道长公主的心情,她出言问询不过是出于礼数,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要是没行礼,长公主又会找到机会,将她羞辱惩罚一番。
沈玉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跨进战云枭的寝室。
屋里一群太医正在叽叽喳喳,低低讨论着他的伤情,表情颇为复杂。
这些人沈玉都是认识的。
也能看得懂他们眼中隐忍的复杂情绪。
太医院也是一个小江湖,里面的势力鱼龙混杂,看起来都是为皇族办差,但实际上里面有皇上的人、后妃的人、各家皇子的人,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
自然,有人希望暝阳王醒来,也有人不希望。
那不希望的,看到他醒来当然不高兴,只是不敢直接表达,就藏在内心最阴暗的地方。希望他醒来的,脸上有看到他醒来的高兴,也要被一个叫花子抢了风头的不满,人间百态,今晚都在这间屋子里。
前世的沈玉看不透这朝中尔虞我诈,只想嫁给三皇子为妃,他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就做什么。
如今一眼看过去,却是心知肚明。
她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粗略扫过,急匆匆看向床。
雪叟正坐在边上施针,表情严肃却也从容,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暝阳王脸色白得像是纸一样,身体平躺着,脸却朝着门口,在看到她之后,眼睛里涌现出极度复杂的神情,把沈玉的脚步一下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