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沐唯几不可闻的轻声应罢,凝目看向厨房外。
前世,约莫在她死前半年的样子,鲜少入地牢看她跟涵儿的祖母开始频繁出入地牢。
因涵儿喜甜食,对各种没见过的糕点格外的感兴趣,祖母为讨涵儿欢心,不仅日日都带不同的糕点入地牢,还应涵儿的要求将付嬷嬷带入地牢,让付嬷嬷给涵儿讲解那些糕点都是如何做出来的,甚至还曾让付嬷嬷带着相应的道具入地牢教过涵儿做糕点……
那段日子,地牢里每天都充满了涵儿银铃般的笑声。
那是在那之前她从没听到过的笑声,天真,纯粹,没有丝毫压抑跟逞强!
以至于她忽略了被祖母常年关在地牢的不满,对祖母问的任何问题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后好景不长,在沐云烟突然翻脸用各种手段折磨她身心时,付嬷嬷也在送吃食入地牢时态度大变,不仅强喂涵儿吃馊了,甚至生蛆了的食物,还极尽所能的用难以入耳的话辱骂涵儿,害得从小就爱笑爱说话的涵儿变得终日不再说一句话!
且直到涵儿死,都没有走出被付嬷嬷凌虐的阴影!
想到心痛如刀割,沐唯冷冷丢出一句,“才罚她五十板子,有些太过便宜她了!”
蓝晚心下一震,几乎是未加思索的问:“小姐若是觉得不解气,不若直接除了她?”
“那倒是不必。”
为了涵儿兄妹二人,她并不想自己手上沾染太多血腥。
而且……
她想让付嬷嬷好好活着。
待她得空时,她要让付嬷嬷也尝尝馊了、生蛆了的食物是何滋味儿!
……
翠松苑。
玉兰从旁人口中探听到大厨房那边的情况后,匆匆去到孙氏跟前,“老夫人,大小姐罚了付嬷嬷五十板子,还好似要将厨房里的所有人都逐出府。”
“五十板子……”
孙氏眉间一拧,心头火气骤生。
但她低低念叨完那四个字后,只轻飘飘丢出一句,“让人去府外等着,稍后把付嬷嬷等人送到孙牧那里去。”
玉兰轻轻应了一声“是”,又听孙氏说:“往后大厨房那边送来的吃食,需得小心检查。”
“是。”
玉兰再次恭声应罢,退至一旁等了片刻,始终没有等到孙氏再说什么,才转身出去安排。
待她安排好人去府外等着接应付嬷嬷等人,折返回到孙氏边上候着了,孙氏才又启口说:“让管家近来行事谨慎些,莫要叫那小贱人抓住把柄了。”
那小贱人想来是打算彻底清一清府里的人。
要是管家在这个当口出了差错,那她就又要少一个得力助手!
……
翌日,听竹轩。
沐唯久违的捧着话本子在窗前软榻上翻看时,花楹突然冲到她身边说:“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沐唯拧拧眉,合上话本子问:“我今日气色如何?”
“奴婢觉得不是很好……”
“与先前刻意上妆后相比呢?”
“那倒是会好很多。”
“既如此,我就这般去见太子罢!”
话落,沐唯把手中话本子丢到一旁,领着花楹出了房间。
她以为,凤麓该是在前厅等着了。
谁知她一跨出自个儿房门,就瞧见了身穿常服,噙了一脸忧色立在院中的凤麓。
因此她过去冲凤麓福身行礼后,径直道:“那夜自宫中回来后,我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未免加重病情,我才不得已离京调养,还望殿下莫怪罪。”
“你是因身体染疾而离京去调养,我哪会怪你,只是……”凤麓话到一半,伸出手欲触碰沐唯的脸颊,却被沐唯后退两步避开了,他僵了一僵,不太自然的收回手继续说道:“我就那般不可靠,无法让唯儿在脆弱的时候依赖于我吗?”
“我只是不想给殿下添麻烦。”
不想与假惺惺的凤麓周旋过久,沐唯垂首故作怅然的说罢那话,便直截了当的问:“我听祖母说,我离京后,殿下曾来找过我,称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商量,不知殿下是要与我商量何事?”
“我的确有要事需与你商量,不过我见你今日比之先前又消瘦了几分,本想改日再来与你说的,既然你主动问起了……”
顿了一顿,凤麓望向沐唯房间说:“去你房中说吧。”
沐唯却道:“还是去厅里说吧,我房里药味儿浓郁,熏着殿下就不好了。”
凤麓修眉一拧,直觉的认为她这是不想再让他踏足她闺房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依言转身去了听竹轩前厅。
待花楹领着丫鬟送了茶水点心来摆在凤麓沐唯二人之间的案桌上,沐唯把她们都屏退了出去,凤麓才一脸歉然的启口,“因唯儿你身子染疾,恐无法孕育子嗣,父皇与母后为了大局考虑,有意另选她人为太子妃,唯儿你则以太子侧妃的身份嫁入东宫……”
话到这儿,凤麓趁沐唯不备,突然伸手覆上沐唯手背,深情无限的望着沐唯拢了不知名情绪的双眸,“唯儿你自幼便对我倾心,看中的该不是那太子妃之位,也不是我太子的身份,而是我这个人吧?”
沐唯不答,只欲言又止的与他对视。
因此凤麓又顾自说道:“我自幼便认准了唯儿你是我的太子妃,对上眼下这般的变故,我心里也很难以接受,但我身在皇家,又身为皇储,不能不顾全大局,只能委屈唯儿你了。”
他言语诚挚,声音温柔。
若换成重生前的她,毫无疑问会沉沦其中,不顾一切的嫁给他。
毕竟从前的他一直对她若即若离的,能放下架子这般来与她说话,绝对是会让她受宠若惊的!
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无声的在心下叹了一口气,沐唯从他手下抽回自己的手,以平稳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殿下可知,当年皇上选我为你的太子妃时,我父亲本是不愿意的。”
听言,凤麓顿时便知她不会如他期望的那般乖乖点头答应以侧妃的身份嫁入他东宫,但他面上仍是深情一片,无丝毫异色。
君命如山,由不得她不从。
若她非要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可以翻脸以强硬的手段迫她点头!